當天氣進入到秋冬轉換之際,氣溫一下熱一下冷,最常聽到一聲💥”碰”💥,磁磚因為熱脹冷縮不是翹起就是爆開,也就是俗稱的”彭共”。

昂睦在這邊提醒大家若發現磁磚有裂縫時,可先敲敲看磁磚表面,若只有一兩塊隆起破裂,進行修復即可,千萬不要這片地板或是牆壁爆光光才後悔莫及🤦‍♀️🤦

一般來說家中地磚隆有四大原因:
1、地磚縫隙尺寸處理不當,磚與磚之間的縫隙太小,就容易引發磁磚層的拱起現象。
2、裝潢的時候,師傅鋪貼磁磚若整平方式偷工減料,也會造成磁磚翹起現象。
3、另外就是在貼地板磁磚時,最初鋪設的水泥地面的品質較差,磁磚的水泥與原來的地面結合度不佳,地磚隆起的問題也是很常見。
4、當氣溫變化劇烈變化時,最容易導致磁磚爆裂,無論任何品牌或是材質的磁磚都會受到熱脹冷縮影響,遇到太大的溫差變化,爆裂的情況時有耳聞。

昂睦提醒各位,若磁磚爆裂面積沒有很大的話,要趕緊找施工團隊敲破切開,否則底下的空氣產生推擠效應,一些不夠牢固的磁磚就會一直被擠壓出來,到時磁磚就像跳舞一樣🤸‍♀🤸,一塊塊隆起,到時修補會非常不容易喔。

要怎麼處理磁磚彭共?

昂睦處理的方式通常有兩種,一種是打掉重鋪,另一種則是局部修復,說明如下:

(一)地板磁磚打掉重鋪

當家裡遇到大面積的磁磚爆裂、隆起,也就是整個地面結構已經被破壞,如果單單只要局部修復,全部重新鋪設雖然會比較花時間、費用高一些

但是打掉重鋪,才能確保每一個地方都可以獲得較好的施工水準,這是一個比較安全的作法。

如果選擇全部打掉重做,這麼浩大的工程建議昂睦多年來的經驗豐富,可視家庭需求與我們討論是要改用木紋地板或是一樣鋪設磁磚。

(二)局部修復磁磚

若發現家中磁磚只有輕微裂縫時,可先觀察地板表面,如果只有三到四塊隆起破裂,那麼趕緊進行局部修復即可,否則等到整片澎共,再請地板修繕來處理,那絕對非常劃不來。

昂睦所提供的磁磚修補技術有五大特點👍:

尤其灌注修補工法與傳統泥作工法最大不同在於灌注修補工法不需要敲除磁磚,另外除了方便針頭注射,必須切開磁磚的切割聲外,幾乎沒有噪音跟灰塵

通常只要一兩天時間就能完工,民眾不必搬家拆裝潢,施作費用也最經濟實惠

而且灌注工法最大特點就是不會有水泥,所以施工的時候,不會讓家裡灰塵滿天飛舞,不需要二次清潔

我們的施作案例

局部施工

地板重鋪

臺灣氣候溫差大,有時也有地震,磁磚膨脹爆裂問題時有耳聞,所以平時要觀察磁磚是否有隆起或輕微裂縫的現象,建議就要及早處理與補強

當您有遇到這樣的問題,歡迎加入我們的LINE或是臉書,拍照給昂睦專業施工團隊,讓我們搞定您家中磁磚爆裂的問題喔💪

連絡電話:03-667-0518

公司地址:300新竹市東區東大路二段8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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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磚使用的時間久了,經常會出現各種問題,那麼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是什麼呢? 苗栗地磚破裂翻新費用

一、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是什麼呢

1、自爆,地磚鋪設的時間久了也會出現自曝,因為室內溫度變化導致瓷磚受到牆體的壓力,時間久了就會自爆。 新竹瓷磚膨拱收費

2、熱脹冷縮,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在夏季,不同材料的伸縮係數不一樣,牆體的主要材料為鋼筋混凝土,與它比起來瓷磚的伸縮性數要小很多,那麼當溫度變化時,瓷磚幾乎沒有變化,即溫度下降時牆體就會收縮,而瓷磚收縮的很慢,這就會使瓷磚被牆體擠爆。

3、粘合劑品質差,一般鋪貼瓷磚都會拿水泥砂漿為粘貼劑,將水泥與砂漿依照1比1的比例配比,假如配比不恰當,則無法達到需要的粘度,桃園磁磚凸起爆裂翻新推薦此外砂子的含土量太高或品質不達標,也會導致粘貼不牢固,從而出現瓷磚空鼓、脫落的情況。

二、瓷磚鋪貼的注意點是什麼呢 苗栗地磚膨拱翻新推薦

1、選購瓷磚時要確保外層包裝上面的各種標識齊全,像是型號、顏色、尺寸等等。

2、同一平面施工的瓷磚型號與尺寸必須統一,否則就會影響到整體的美觀。 新竹地磚爆裂收費

3、鋪貼瓷磚以前需確保牆面平整穩固,因此需對牆面做處理,像是找平、噴水、除雜等等。 苗栗貼地板瓷磚高低不平修復

4、鋪貼的時候必須做好各個步驟的檢查與複查,假如是大面積的施工領域,需將它分成幾個小湯圓來檢驗,正常是每50平米當做一個檢查單位。

桃園地磚空心隆起收費小編總結:以上就是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從上述文章我們可以看出,導致它爆裂拱起的原因主要有三個具體是哪一種?

只要依據自家的實際情況來判斷。我們在處理這種問題時,需依據它的緣由來選擇恰當的方法,這樣才能夠在達到修理目的的同時避免很多麻煩,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苗栗貼牆壁磁磚翻修費用

25歲的選擇  文/張悅然  25歲那一年,張愛玲出版了她最重要的小說集《傳奇》,與胡蘭成的那段“低到塵埃里”的愛情也快要接近尾聲;而蕭紅已經完成了《生死場》,離開中國遠赴日本,人生導師魯迅離世,她聞訊悲痛難當;至于丁玲,也寫出了第一部長篇小說《韋護》,正與丈夫籌備辦一本名叫《紅黑》的雜志;25歲的林徽因,生下她和梁思成的女兒梁再冰……  粗略看過來,對于那些民國名媛來說,25歲,人生中的大事大抵已經發生。在最鼎盛的年紀,她們已經成為自己。  隨著歲月的遷徙,青春不斷推遲發生。到如今的時代,女孩想要在25歲就活出一個分明的自己,實在是不太容易。  現在25歲的女孩,有的還沒走出校門,有的剛開始工作一兩年,對于世事還很懵懂,對于未來充滿迷惘。她們或許仍在探索著自己究竟更適合什么風格的打扮,計劃攢錢實現一回夢寐以求的旅行。她們可能還相信著靈魂伴侶這回事,并且誠心誠意地找尋著那個人。總之在這個年紀,世界才剛剛在眼前展開。可生理上,卻不得不接受開始衰老的事實。就算身體上渾然不覺,想要忽略這道分水嶺恐怕也很困難,因為只要你打開電視或者翻開雜志,化妝品廣告就會不斷提醒說:“25歲以后,皮膚的水分急速流失……”  好吧,既然青春不再了,那么也就失去了動蕩的資格,此時就必須安頓下來。應該快些嫁人,快些置業生子。  循著這個社會的邏輯,一連串的現實問題就撲面而來。女孩們對此毫無準備,可世俗約束力總是驚人地強大,縱然違逆了自己的心愿,她們還是紛紛就范了。  有人就這樣一直過了下去,有人卻在幾年之后反悔了,如夢初醒般地明白過來:這種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近來常常聽到這類故事:30歲左右的女性辭去待遇優渥的工作,離婚或分手,獨自去長途旅行,然后移居去了大理或是廈門。總之拋棄了之前積累的一切,選擇開始過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懷著某種對青春的虧欠,她們幾乎任性地寵愛著自己。或許是太早就安定下來的緣故吧,她們說,感覺二十幾歲的時候都好像是在為了別人活。  在大理,有很多上述故事里的人,開著小小的餐廳或咖啡館,養著繾綣的植物、慵懶的貓狗,耐心地做著店里各種瑣事,努力地甚至是有點刻意地熱愛著生活和大自然。一看便知是在大都市待過很多年的,目光平靜而堅定。而幾米外的路邊,有許多席地擺攤的女孩,大多二十四五歲,堅信青春應該在漂泊中度過,所以選擇了安穩著陸之外的另一種人生:邊打工邊旅行,要在30歲之前走遍中國和東南亞。她們活潑而熱情,幾乎過著群居的生活,傍晚收攤以后,大家就會聚在一起喝酒,彼此交流著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以及那些更邈遠的人生規劃。開店的女人與擺攤的女孩鮮有交流,生活也沒有什么交集。她們原本就在兩條生活軌跡上,一種是來尋夢的,一種是來補夢的。  25歲的時候,女孩們要作的一個重要的選擇,也是如何處理她們的夢,追尋還是放棄。追尋的人,可能失望而歸;放棄的人,可能掉頭去追。二者其實都不算是一種失敗。應該清楚的是,25歲的選擇并非是一勞永逸,它不過是通向一段或長或短的生命體驗。 容易得罪人的25種行為 人生的25公里處,請繼續前行 爸爸給女兒的25句戀愛忠告分頁:123

郁達夫:水樣的春愁  ─—自傳之四  洋學堂里的特殊科目之一,自然是伊利哇拉的英文。現在回想起來,雖不免有點覺得好笑,但在當時,雜在各年長的同學當中,和他們一樣地曲著背,聳著肩,搖擺著身體,用了讀《古文辭類纂》的腔調,高聲朗誦著皮衣啤,皮哀排的精神,卻真是一點兒含糊茍且之處都沒有的。初學會寫字母之后。大家所急于想一試的,是自己的名字的外國寫法;于是教英文的先生,在課余之暇就又多了一門專為學生拚英文名字的工作。有幾位想走捷徑的同學,并且還去問過先生,外國百家姓和外國三字經有沒有得買的?光生笑著回答說,外國百家姓和三字經,就只有你們在讀的那一本潑刺瑪的時候,同學們于失望之余,反更是皮哀排,皮衣啤地叫得起勁。當然是不用說的,學英文還沒有到一個禮拜,幾本當教料書用的《十三經注疏》,《御批通鑒輯覽》的黃封面上,大家都各自用墨水筆題上了英文拼的歪斜的名字。又進一步;便是用了異樣的發音,操英文說著“你是一只狗”。“我是你的父親”之類的話,大家互討便宜的混戰;而實際上,有幾位鄉下的同學,卻已經真的是兩三個小孩子的父親了。  因為一班之中,我的年齡算最小,所以自修室里,當監課的先生走后,另外的同學們在密語著哄笑著的關于男女的問題,我簡直一點兒也感不到興趣。從性知識發育落后的一點上說,我確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一個最低能的人。又因自小就習于孤獨,困于家境的結果,怕羞的心,畏縮的性,更使我的膽量,變得異常的小。在課堂上,坐在我左邊的一位同學,年紀只比我大了一歲,他家里有幾位相貌長得和他一樣美的姊妹,并且住得也和學堂很近很近。因此,在校里,他就是被同學們苦纏得最利害的一個;而禮拜天或假日,他的家里,就成了同學們的聚集的地方。當課余之暇,或放假期里,他原也懇切地邀過我幾次,邀我上他家里去玩去;促形穢之感,終于把我的向往之心壓住,曾有好幾次想決心跳了他上他家去,可是到了他們的門口,卻又同罪犯似的逃了。他以他的美貌,以他的財富和姊妹,不但在學堂里博得了絕大的聲勢,就是在我們那小小的縣城里,也贏得了一般的好謄。而尤其使我羨慕的,是他的那一種對同我們是同年輩的異性們的周旋才略,當時我們縣城里的幾位相貌比較艷麗一點的女性,個個是和他要好的,但他也實在真膽大,真會取巧。  當時同我們是同年輩的女性,裝飾入時,態度豁達,為大家所稱道的,有三個。一個是一位在上海開店,富甲一邑的商人趙某的侄女;她住得和我最近。還有兩個,也是比較富有的中產人家的女兒,在交通不便的當時,已經各跟了她們家里的親戚,到杭州上海等地方去跑跑了;她們倆,卻都是我那位同學的鄰居。這三個女性的門前,當傍晚的時候,或月明的中夜,老有一個一個的黑影在徘徊;這些黑影的當中,有不少卻是我們的同學。因為每到禮拜一的早晨,沒有上課之先,我老聽見有同學們在操場上笑說在一道,并且時時還高聲地用著英文作了隱語,如“我看見她了!”“我聽見她在讀書”之類。而無論在什么地方于什么時候的凡關于這一類的談話的中心人物,總是課堂上坐在我的右邊,年齡只比我大一歲的那一位天之驕子。  趙家的那位少女,皮色實在細白不過,臉形是瓜子臉;更因為她家里有了幾個錢,而又時常上上海她叔父那里去走動的緣故,衣服式樣的新異,自然可以不必說,就是做衣服的材料之類,也都是當時未開通的我們所不曾見過的。她們家里,只有一位寡母和一個年輕的女仆,而住的房子卻很大很大。門前是一排柳樹,柳樹下還雜種著些鮮花;對面的一帶紅墻,是學宮的泮水圍墻,泮池上的大樹,枝葉垂到了墻外,紅綠便映成著一色。當濃春將過,首夏初來的春三四月,腳踏著日光下石砌路上的樹影,手捉著撲面飛舞的楊花,到這一條路上去走走,就是沒有什么另外的奢望,也很有點象夢里的游行,更何況樓頭窗里,時常會有那一張少女的粉臉出來向你拋一眼兩眼的低眉斜視呢!此外的兩個女性,相貌更是完整,衣飾也盡夠美麗,并且因為她倆的住址接近,出來總在一道,平時在家,也老在一處,所以膽子也大,認識的人也多。她們在二十余年前的當時,已經是開放得很,有點象現代的自由女子了,因而上她們家里去鬼混,或到她們門前去守望的青年,數目特別的多,種類也自然要雜。  我雖則膽量很小,性知識完全沒有,并且也有點過分的矜持,以為成日地和女孩子們混在一道,是讀書人的大恥,是沒出息的行為;但到底還是一個亞當的后裔,喉頭的蘋果,怎么也吐它不出咽它不下,同北方厚雪地下的細草萌芽一樣,到得冬來,自然也難免得有些望春之意;老實說將出來,我偶爾在路上遇見她們中間的無論哪一個,或湊巧在她們門前走過一次的時候,心里也著實有點兒難受。  住在我那同學鄰近的兩位,因為距離的關系,更因為她們的處世知識比我長進,人生經驗比我老成得多,和我那位同學當然是早已有過糾葛,就是和許多不分學生的青年男子,也各已有了種種的風說,對于我雖象是一種含有毒汁的妖艷的花,誘惑性或許格外的強烈,但明知我自己決不是她們的對手,平時不過于遇見的時候有點難以為情的樣子,此外倒也沒有什么了不得的思慕,可是那一位趙家的少女,卻整整地惱亂了我兩年的童心。  我和她的住處比較得近,故而三日兩頭,總有著見面的機會。見面的時候,她或許是無心,只同對于其他的同年輩的男孩子打招呼一樣,對我微笑一下,點一點頭,但在我卻感得同犯了大罪被人發覺了的樣子,和她見面一次,馬上要變得頭昏耳熱,胸腔里的一顆心突突地總有半個鐘頭好跳。因此,我上學去或下課回來;以及平時在家或出外去的時候,總無時無刻不在留心,想避去和她的相見。但遇到了她,等她走過去后,或用功用得很疲乏把眼睛從書本子舉起的一瞬間,心里又老在盼望,盼望著她再來—次,再上我的眼面前來立著對我微笑一臉。  有時候從家中進出的人的口里傳來,聽說“她和她母親又上上海去了,不知要什么時候回來?”我心里會同時感到一種象深重負又象失去了什么似的憂慮,生怕她從此一去,將永久地不回來了。  同芭蕉葉似地重重包裹著的我這一顆無邪的心,不知在什么地方,透露了消息,終于被課堂上坐在我左邊的那位同學看穿了。一個禮拜六的下午,落課之后,他輕輕地拉著了我的手對我說:“今天下午,趙家的那個小丫頭,要上倩兒家去,你愿不愿意和我同去一道玩兒?”這里所說的倩兒,就是那兩位他鄰居的女孩子之中的一個的名字。我聽了他的這一句密語,立時就漲紅了臉,喘急了氣,囁嚅著說不出一句話來回答他,盡在拼命的搖頭,表示我不愿意去,同時眼睛里也水汪汪地想哭出來的樣子;而他卻似乎已經看破了我的隱衷,得著了我的同意似地用強力把我拖出了校門。  到了倩兒她們的門口,當然又是一番爭執,但經他大聲的一喊,門里的三個女孩,卻同時笑著跑出來了;已經到了她們的面前,我也沒有什么別的辦法了,自然只好俯著首,紅著臉,同被綁赴刑場的死刑囚似地跟她們到了室內。經我那位同學帶了滑稽的聲調將如何把我拖來的情節說了一遍之后,她們接著就是一陣大笑。我心里有點氣起來了,以為她們和他在侮辱我,所以于羞愧之上,又加了一層怒意。但是奇怪得很,兩只腳卻軟落來了,心里雖在想一溜跑走,而腿神經終于不聽命令。跟她們再到客房里去坐下,看他們四人捏起了骨牌,我連想跑的心思也早已忘掉,坐將在我那位同學的背后,眼睛雖則時時在注視著牌,但間或得著機會,也著實向她們的臉部偷看了許多次數。等她們的輸贏賭完,一餐東道的夜飯吃過,我也居然和她們伴熟,有說有笑了。臨走的時候,倩兒的母親還派了我一個差使,點上燈籠,要我把趙家的女孩送回家去。自從這一回后,我也居然入了我那同學的伙,不時上趙家和另外的兩女孩家去進出了;可是生來膽小,又加以畢業考試的將次到來,我的和她們的來往,終沒有象我那位同學似的繁密。  正當我十四歲的那一年春天(一九O九,宣統元年已酉),是舊歷正月十三的晚上,學堂里于白天給與了我以畢業文憑及增生執照之后,就在大廳上擺起了五桌送別畢業生的酒宴。這一晚的月亮好得很,天氣也溫暖得像二三月的樣子。滿城的爆竹,是在慶祝新年的上燈佳節,我于喝了幾杯酒后,心里也感到了一種不能抑制的歡欣。出了校門,踏著月亮,我的雙腳,便自然而然地走向了趙家。她們的女仆陪她母親上街去買蠟燭水果等過元宵的物品去了,推門進去,我只見她一個人拖著了一條長長的辮子,坐在大廳上的桌子邊上洋燈底下練習寫字聽見了我的腳步聲音,她頭也不朝轉來,只曼聲地問了一聲“是誰?”我故意屏著聲,提著腳,輕輕地走上了她的背后,一使勁一口就把她面前的那盞洋燈吹滅了。月光如潮水似地浸滿了這一座朝南的大廳,她于一聲高叫之后,馬上就把頭朝了轉來。我在月光里看見了她那張大理石似的嫩臉,和黑水晶似的眼睛,覺得怎么也熬忍不住了,順勢就伸出了兩只手去,捏住了她的手臂。兩人的中間,她也不發一語,我也并無一言,她是扭轉了身坐著,我是向她立著的。她只微笑著看看我看看月亮,我也只微笑著看看她看看中庭的空處,雖然此處的動作,輕薄的邪念,明顯的表示,一點兒也沒有,但不曉怎樣一般滿足,深沈,陶醉的感覺,竟同四周的月光一樣,包滿了我的全身。(www.lz13.cn)  兩人這樣的在月光里沉默著相對,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她輕輕地開始說話了:“今晚上你在喝酒?”“是的,是在學堂里喝的。”到這里我才放開了兩手,向她邊上的一張椅子里坐了下去。“明天你就要上杭州去考中學去么?”停了一會,她又輕輕地問了一聲。“噯,是的,明朝坐快班船去。”兩人又沈默著,不知坐了幾多時候,忽聽見門外頭她母親和女仆說話的聲音漸漸兒的近了,她于是就忙著立起來擦洋火,點上了洋燈。  她母親進到了廳上,放下了買來的物品,先向我說了些道賀的話,我也告訴了她,明天將離開故鄉到杭州去;談不上半點鐘的閑話,我就匆匆告辭出來了。在柳樹影里披了月光走回家來,我一邊回味著剛才在月光里和她兩人相對時的沈醉似的恍惚,一邊在心的底里,忽兒又感到了一點極淡極淡,同水一樣的春愁。  一月五日   郁達夫作品_郁達夫散文集 郁達夫:春風沉醉的晚上 郁達夫:懷魯迅分頁:123

遲子建:朋友們來看雪吧  先說樹脂吧,就是從紅松身上流下的油,它在風中會凝固成金黃色。把它們用尖刀從樹上刮下來,放進鐵皮盒中,然后坐在火爐上去熬。不久,樹脂熔化了,松香氣也飄了出來,把這鐵皮盒放在戶外晾一夜,一塊樹脂就脫落而出。好的樹脂沒有雜質,水晶般透明,橙色。你們問我嘴里吃著的東西,正是它。它與口香糖一樣,不能咽進肚子。當地人稱它為“松樹油子”。女孩子小時候沒有不喜歡嚼它的。她們喜歡嚼出響來,吱喳吱喳的,像鳥叫一樣。有蟲牙的女孩子嚼出來的響聲就格外飽滿。  我腳上穿的氈靴是胡達老人送的。是狍皮做成的,又輕便又暖和。說起胡達老人,他是我來烏回鎮認識的最有性格的一個人。我被大雪圍困在塔城已有三天,是胡達老人趕著馬爬犁把我接到烏回鎮的。他七十多歲,終日穿著一件臟兮兮的山羊皮大衣,胸口處老是鼓鼓的,一個酒葫蘆就掖在里面。無論他趕著馬爬犁、走路抑或到供銷社買東西,他總是出其不意地抽出酒葫蘆,美美地呷一口,然后痛快地擤一把鼻涕,往棉褲上一蹭。他很矮、瘦,但腰不彎背不駝,牙齒也格外好,所以他走起路來像旋風一樣迅捷。我到達烏回鎮的當夜,他就醉醺醺地來敲門,首先申明他不是打我的主意來了(笑話,我可是他孫女輩的人!何況他即使真那樣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接著他吹噓說與他好過的女人個個都有姿色,牙齒比我好(他稱我的灰牙齒為耗子屎),眼睛也比我明亮(他比喻說像盛滿了油的燈),手也比我秀氣(當時我的手已經凍裂了口)。見他如此信口開河,我便大膽地挪揄他,問他如此五短身材,女人們如何喜歡他?他便笑,半面臉抽搐著,另半面臉則肌肉僵硬(也許是酒精麻痹所致),這種笑給人一種哆哆嗦嗦的感覺,比哭還不如。他說女人們喜歡他的手藝活,他會縫狍皮坎肩,中間加上彩色絲線;會做兔皮帽子;會用樺樹皮做搖籃、小船、鹽簍、水桶和米盆。還懂得中醫,女人們氣血不足、月經不調、腰酸背痛的毛病他全能治得。我問是針灸嗎?他抿了一口酒說,“是草藥,山上的東西到處都是寶貝。”他還告訴我他有四個兒子,三個兒媳(大兒媳剛死),一大群孫兒。他費力掰著指頭數了半晌,說是七個孫子六個孫女,總共十三個。不過他最喜歡的是二兒子家七歲的魚紋。他接著講魚紋,說魚紋與他連心,他有一次在山中倒套子時一匹馬被圓木軋傷了腿,他正愁無法下山找人求救。魚紋在家中正在炕上彈玻璃球,他突然對爸爸說,爺爺的馬受傷了,爺爺下不來山了。胡達的二兒子將信將疑趕著另一副馬爬犁上了山,一看果然如此。  胡達那天晚上來找我的目的是為了看我那只栗色皮箱。我想起來他接我的時候就對皮箱產生了興趣。我就把皮箱從炕上搬到火爐旁,嗒嗒按下鎖鼻子,將箱子打開。那嗒嗒兩聲響起的時候,他的薄耳朵也跟著微妙地顫動著。他湊近那個皮箱,先是目不轉睛地看,然后便是一樣一樣地用手拈起里面的東西,放到眼睛下仔細地瞧。照相機、膠水瓶、微型錄音機,甚至繡花睡衣都沒有逃脫他的手。他看東西的時候表情格外豐富,一會兒驚訝,一會兒掃興,一會兒又哀怨(看見睡衣的時候),一會兒又是憤怒(他不滿意我把布娃娃掖在里面,認為這是要悶死她)。他見過照相機,但對微型錄音機卻不熟知,我便把扣形耳機塞進他的雙耳,放了一段音樂給他。你們一定想不到,他最初聽到音樂的時候嚇得一跳老高,“哎喲”叫著,酒葫蘆也被甩在地上。他說:“這音打哪兒來?”不過他聽了一會兒就習慣了,當我幫他摘下耳機,他嘟嘟囔囔地對我說:“這音不好,鬧。”  胡達老人看夠了我的皮箱,又問我在烏回鎮住多久,一個人怕不怕等等。我說要呆到開春后才走,我在城市里也一個人住,沒什么害怕的。他便對我說,你要是害怕,我就喚魚紋來跟你做伴。  他知道我是做畫的,而且也見識過畫家,所以對我的顏料箱一點興趣也沒有。他說幾年前烏回鎮來過一個畫家,那個男人的手指長得跟女人一樣纖細,他專畫烏回鎮的女人。讓女人們給他做擺設(胡達的原話),然后給她們一些報酬。后來有個漢子發現畫家畫了自己女人的奶和屁股,就聯合烏回鎮的其他男人把畫家揍了一通,將他趕出鎮子。他說完后得意地沖我笑著,我連忙說自己對人體不感興趣,只喜歡畫風景。他挺老練地說:“景中就沒個人么?”  他走后的第二天早晨,我在門口的雪地上發現了這雙氈靴。我不知道是誰悄悄送來的。問鄰居大嫂,她一看便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這是胡達老人的手藝。”  你們在信上問烏回鎮有多大,這讓我怎么描述呢?它與周圍的山林河谷沒有界限,完完全全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所以它顯得很大。說它小,那是因為人家很少,不足百戶。尤其是這樣的時令,外面零下三十多度,偶爾碰見一個人在路上走,也都是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們不在路上講話,戶外沒有人語聲。有時會傳來牲畜的叫聲,那叫聲也一樣是寂寥的。這里的居民過著自給自足的小日子,自己種菜和糧食。冬季的蔬菜基本以土豆、白菜和蘿卜為主。它們被儲藏在室外的地窖中,三九天氣時要在里面生火驅寒。衛生所里只有兩個醫生,他們兼管打針投藥。男患者打針時由男醫生,而女患者打針則是女醫生。據說以前只有男醫生,婦女們生了病都不情愿打針(說是不愿意給男人露屁股)。沒辦法,烏回鎮就從外面請來個女醫生。這女醫生很文靜,單身,所以衛生所里上班時總是三個人(男醫生的老婆不放心,也天天陪著來)。烏回鎮還有一家商店(年輕人稱為供銷社,老人們則叫它合作社),冷清得很,兩個店員總是面色青黃地打瞌睡。店里所賣的罐頭的鐵皮盒早已生銹,好像從二次大戰的戰壕中挖掘出的戰利品。這里經常停電,所以蠟燭生意很好。那天我去買蠟燭,順便買了兩包衛生紙,然后抱著它們往店外走。遇見我的人都現出很羞怯的樣子,原來衛生紙這種東西被認為是隱秘商品,不能明面拿著。當地的婦女去買它時總是提著個布兜,男顧客在場她們就去看別的商品,買時躲躲閃閃的,真是有趣。  你們問照片左上角那串草編銅錢,它是魚紋送給我的。他用這東西換走了我的帶小鏡子的胭脂盒。魚紋是自動找上門來的。記得是某一個中午,我剛吃完飯,正守著爐子烤瓜子,一個小孩子推門進來了(我像當地人一樣不鎖門),他就是魚紋。他穿件藍布棉猴,兩個臉蛋凍得通紅,吊著一串清鼻涕。他進了門口被熱氣給熏了個激靈,然后他開始嗤溜嗤溜地把鼻涕吃到肚子里,這才開口跟我說話。他說: “我能換你的東西嗎?”我問:“你是誰?”“魚紋呀。”他挺驕傲地說著,仿佛我到了烏回鎮沒聽說過他,是大逆不道的。我便笑了。魚紋像老熟人一樣脫掉棉猴,從懷中取出一串草編的銅錢,對我說:“它不能當真的錢用,可是比真的錢好看。是我編的,一共二十一個錢。”我問他想換我的什么東西,他便挺老練地說他得先看看我的貨。我便把一些零碎東西拿給他,后來他就對胭脂盒產生了興趣。魚紋個頭很矮,跟他爺爺一樣是薄耳朵,不過眼睛又黑又大。他告訴我他家里養著兩頭豬,一只羊,九只雞,這些家禽一到春節前都將被宰了過年,只留下一只打鳴的公雞。他比他爺爺還善談。接著他問我在烏回鎮過年嗎?我說當然。魚紋就樂了,問我大年三十晚上他要是來給我磕頭拜年,我會不會給他壓歲錢?我說那是自然了。魚紋便顯得歡欣鼓舞的,他在我的屋子里走來走去,給我講一些他從老輩人那兒聽到的鬼怪故事。黃昏的時候,胡達老人來了,他一進屋就說:“魚紋,我就知道你上這兒來了,一來了外人你就來換東西。你換了啥?”  魚紋笑嘻嘻地打開那個胭脂盒。胡達老人嗔怪道:“打小就花心,弄個胭脂餅子做啥?”  后來我從鄰居口中得知胡達獨居,除了年節之外,平素很少到兒子家去。烏回鎮若是來了客人,只要是冬季來,一般都由胡達老人接送。雪爬犁在山中抄著近路走,會省去許多時間。不管什么人物來,胡達最有興趣的就是看人家帶的東西,大約這與他是個手藝人有關。我還得知他少年時學過戲,跟過戲班子。他母親是個紅角,有次在南方的一個水鄉小鎮唱戲,被當地衙門掌印的人看上,活活地給搶到府上。那人這邊強行納妾,那邊差人將胡達的爹悄悄裝進麻袋,活活地給扔進河里溺死。從此胡達就失去了雙親,他到處流浪,拉過黃包車,給人修過腳,當過廚師。最后他從南方跑到北方,哪里人少就奔哪里走,結果就在烏回鎮安家落戶了。胡達最聽不得的便是唱戲,所以連帶著對一切聲音都敏感。  烏回鎮的天亮得很遲。八九點鐘,太陽才蒼白地升起。到處都是積雪,遠山近山都是白茫茫的。有時我站在窗前看別人家屋頂的炊煙,無論如何也看不清,因為那炊煙已與天色融為一體了。我手上的凍瘡用冬青水洗過后已經痊愈。只不過因為少見蔬菜水果,我的口腔潰瘍,吃刺激性食物時疼痛難忍。鎮子里的人對我很友好,臘月家家宰豬時,人們總是請我做客。以前我特別討厭吃豬下水,到了這里后覺得那東西是這么好吃,喝燒酒吃臭烘烘的豬大腸真是妙不可言。有一次我醉在別人家的炕上,指著人家地上的鞋子叫“船”,而擎著筷子叫“槳”,成為笑柄。至于帶來的那些顏料,我真是很難說出口,我全把它們涂到烏回鎮人家的炕琴上了。他們讓我畫荷我就畫荷,要多粉我就給多粉,過年時還給他們畫門神和財神,所以黃綠紅三色已經用盡了。領導要是知道我下來體驗生活只是畫這些個東西,非要氣壞不可。可這里的人喜歡我畫荷花小鳥、松樹仙鶴,除夕時幾乎家家都貼著我畫的喜氣洋洋的財神爺。他們請我畫東西時,總是預備下飯食,回來時又給我帶來些吃的。我便想做個畫匠也不錯,從一個小鎮到另一個小鎮,只畫炕琴和門神。我墮落了是嗎?  魚紋留下的那串草編銅錢被我當成裝飾掛在墻上。你們問另外一些模糊的物件是什么,它們是樺皮簸箕(淘米用的)、火鉤子、鳥籠子和豆角干。我失眠的毛病到這里不治自愈,每日都睡得又香又實,每天同當地人一樣早早就起床了。有時我到江上去看他們捕魚,更多的時候則是去他們那兒串門,聽他們講老掉牙的故事。這里的星光總是不同尋常的好。有時夜晚跑到屋外,仰頭一望,滿天的星星真叫燦爛啊。還有晚霞,這里的晚霞總是雞血一樣鮮紅,同雪景形成強烈反差。  我告訴你們這里的人是如何過年的吧。他們一進臘月就開始忙年,屠宰家禽、做新衣、蒸干糧、除塵,一直忙到除夕的早上這才罷休。無論男女老少都里里外外換上新衣。老人們掛燈籠,家庭主婦忙著祭祖,小孩子則將兜里裝滿瓜子糖果到處跑。男孩子放鞭炮,那響聲就接二連三地閃現。小女孩則挨家挨戶看別人家窗戶上的剪紙,看哪種圖案更妖嬈。我是在鄰居大嫂家過的除夕,吃過滿盤的餃子后,剛回到家里,門就被撞開了。一股白熾的寒氣中“嗵”地跌下一個小人,不住地給我磕頭,磕得真響啊,魚紋來討壓歲錢來了。我給了他五十元錢,魚紋將錢拿在手中,說是要買幾個小禮花留待正月十五拿到他爺爺的院子里放。我便問他爺爺在哪個兒子家過的年。魚紋一梗脖子笑著說:“還不是跟往年一樣?爺爺在每個兒子家的炕沿都沾沾屁股,然后就背著手回他自己住的房子。”  魚紋說,胡達老人在大兒子家抽了根煙,告訴大兒子早些再找個老婆回家,不要把飯桌老是弄得油膩膩的;然后他去二兒子家,由魚紋給他磕頭。魚紋每年磕頭都會得到禮物,前些年是蟈蟈籠、鼠夾子、兔皮手套、松塔壘成的小屋子等等,今年是一條掛狗用的皮項圈。他在魚紋家嘗了一個餃子,嫌那餡不夠咸。他去三兒子家吃了塊糖,責備他家的燈籠沒糊好,把糨子弄到明面上了,一塊一塊的白點跟長了癬似的;他最后到小兒子家,剝了一個花生吃,緊著鼻子說他家的酸菜缸沒伺候好,有股餿味,然后皺皺眉一拍屁股就走了。  “你爺爺年年都這么過年?”我問。  “年年是這樣。”魚紋說,“他就喜歡我,每年正月十五我都去給他放花。”  正月十五的那天早晨,我還躺在炕上借著爐火的余溫續懶覺,鄰居大嫂忽然慌慌張張地進來告訴我,說是胡達老人沒了。我不知道“沒了”就是當地人對“死亡” 的隱諱說法,以為胡達老人失蹤了。鄰居大嫂說,魚紋一大清早起來正在擺弄禮花,忽然從炕沿栽倒在地。他的頭被磕了一個包,這時他忽然說他看見爺爺快死了,爺爺正在召喚他,他就撒腿往爺爺那兒跑。胡達老人果然躺在炕上,長一聲短一聲地喘氣。見到魚紋來,眼睛里漫出淚水,說了個“戲”字就咽氣了。  “戲?”我問。  “戲。”鄰居大嫂說。  我在胡達老人的家里見到了魚紋。他通身披孝,也許因為淚水的浸潤,眼睛更顯明亮。他見了我,現出一種大人才有的凄涼表情。正月十五的夜里有許多人為胡達守靈,長明燈在寒風中瑟瑟抖動。魚紋點燃了那幾簇禮花。他每放一個都要說話:  “爺爺,快看,這個花像菊花!”  “爺爺,這花跟冰凌花一樣白!”  “爺爺,這個花像是在潑水!”  仿佛胡達老人真的用另外的眼睛看到了似的。我問魚紋,胡達老人死時果真說出個“戲”字么?魚紋點點頭。我想如果不是“戲”,便是“嘻”字了。對于生命的結束來講,“戲”和“嘻”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胡達老人的死,使烏回鎮失去了一個有光彩的人物。我幾乎天天都穿著他送我的狍皮靴,用溫暖的心境來懷念他。他的手藝真是好,所有的針碼都壓在靴幫里了,靴口軋著一圈縝密的花邊。葬禮過后,雪一場比一場大,人們幾乎足不出戶在家 “貓冬”,只有魚紋常常到我這里來。他通常是雪住后的早晨來,他帶著一條黃狗,狗脖頸處的項圈是胡達老人最后的手藝。魚紋跟著我學畫財神和門神,他每次都帶來一張白紙。我教了他一周后,他就能畫個大概了。不過他總是喜歡把財神爺的胡子畫得又長又飄,就像云彩一樣。有時他也幫我燒水沏茶,還幫我抹炕上的灰,他勤快得很。我常常想,要是我能生一個魚紋這樣的孩子有多好。可我知道在城市里是不可能孕育出這樣的孩子的。而我在烏回鎮又不知不覺喪失了一次可能誕生靈性兒童的機會。  這話還得從你們收到的這張照片談起。你們真細心,發現它的郵戳不是烏回鎮的,而是出自與你們同一座城市的郵局。的確是這樣,這幀一次成相的照片是我拜托一個朋友路過我們城市時寄給你們的。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那是胡達老人葬禮后的第一個星期日。那天有風,冷極了,鎮子里的人傳說有幾個拍電影的人來了。我走出屋子,發現臨江的高崗上果然有一群游動的人影。他們在拍歪歪斜斜的柵欄、木刻楞小屋以及雪爬犁和狗。我便抄著袖子湊過去看熱鬧。他們共有六個人,是一家海外發行制片公司拍風光片的。其中有一個穿黑色皮衣的人引起了我的興趣。他個子不高,面目酷似我已故的父親(紅臉膛,很大的眼睛,濃眉),他說話語速極快,在工作間隙不時與他的合作者打趣。他顯然也注意到了我,問道:“外地人吧?”我點點頭。“寫字的?”他略帶鄙夷地問我,大約以為我是作家或者記者。“畫畫的。”我說。“哦,差不多都一樣,都得用筆。”他挪揄地說,“在城里呆膩歪了,下鄉揩貧下中農的油來了?”  他那無所顧忌的樣子,仿佛與我相識已久。傍晚的時候,風住了,可灰云卻壓滿了天空,氣壓低得很。我正在灶房中淘米,回憶著父親生前的某些生活片斷,他突然笑嘻嘻地像老朋友一樣推門進來了。  “有我的飯么?”他問。  我呆立著。  “反正你也得吃飯,多做出一口就行。”他放下背囊,“而且我也會做飯。”  我便毫不客氣地把圍裙扔給他。我們用牛肉煮土豆,用粉絲炒酸菜,他邊做菜邊唱歌(這也與我父親一樣),然后我們一起吃飯。他吃飯的樣子很貪婪,連菜底的湯計都不漏掉,吱吱地傾著盤子吸個溜干凈。飯后,我們坐在爐火旁談天(說些什么已經忘記了),只記得他那張少年般的臉龐,他快捷的語調以及把茶水喝得很響的樣子。后來我建議他為我拍一張照片(因為我注意到他背囊中有一次成相的相機,而我又迫切想看看那個夜晚的我)。他打趣道:“吃你一頓飯,總要付出些代價。”于是我就穿著氈靴,嘴里嚼著樹脂,悠閑地坐在房屋一角。當照片墜落下來后,我發現那顏色和背景都出人意料的好,就想把它寄給你們。為了使你們早些見到烏回鎮的我,我讓他把信連同照片帶走,因為他第二天一大早要離開烏回鎮,他中途轉機時路過我們的城市。  接著說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記得天落雪了,這是從窗欞微妙的嚓嚓聲感覺出來的。  我們把濃茶喝淡了,所有的話語已經化為爐中灰燼的時候,他忽然溫存地說: “今晚讓我留下,好嗎?”  我搖搖頭,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便站起來穿上大衣,笑笑說: “文化女人。”然后用手撫了一下我的頭發。  我看著他,有點戀戀不舍,然而依然望著他在走向門口。我突然說:“你真像我父親。”  “他一定是死去了。”他說。  我點點頭。  他又說:“放心,路過你的城市時,我不會忘了發這封信。”  “謝謝。”這兩個字徹底(www.lz13.cn)把他趕出門外。  那一夜我不斷被惡夢擾醒。早晨起來時望著窗外飛揚的大雪,有種恍如隔世之感,我忍不住傷感地落淚了。我就如此輕易地讓一個美好的夜晚付之東流。我知道他們已經離開烏回鎮,那樣的夜晚永遠不會再來了。想起他站在灶房一邊做飯一邊唱歌的情景,我的淚水就洶涌無邊了。后來魚紋拿著兩顆奶糖跑來看我,他說他在家里就聽見我的哭聲了,他說人吃了糖后就沒有眼淚了。我把魚紋抱在懷里,吻他那雙神燈般的眼睛。  你們肯定要嘲笑我的多愁善感了。不管怎么說,我還是很想念你們。我真希望你們能來烏回鎮看看,雖然見不到胡達老人了,但他的墳還在,魚紋也許會畫門神和財神給你們看。當然,如果這些人物都意外錯過的話,雪是絕對不會拒絕你們的。因為漫長的冬天還未結束,雪三天兩頭就來一場,你們來看雪吧。只是如果你們也被雪意外圍在塔城,胡達老人再也不能趕著雪爬犁接你們去了。  給你們的回信就此打住吧。黎明了,我得吃點東西了。今天的早餐是烤土豆,昨夜就把土豆埋進爐火的灰燼中,現在它們早已被炯熟了,溫熱氣猶在,極其可口,是烏回鎮人都喜歡吃的一種“點心”。吃過土豆,我得去供銷社買蠟燭了,因為來時買的幾包已經用光了。還有,因為給你們寫信,一個夜晚就這樣以“不眠”而結束了,從供銷社回來我得補上一個長覺。睡醒后,去一個叫鄭順才的人家,他女兒近日結婚,嫌那臺作為嫁妝的縫紉機不喜氣,讓我去畫一對鴛鴦。   遲子建作品_遲子建散文 遲子建:親親土豆 遲子建:白雪的墓園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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